風(fēng)雨牧鴿人[四十三]

牧鴿人滄桑之潭州鴿事

“東北佬” 上海得鴿  曾仕隱二進(jìn)“喬莊”

　　上篇說到犟神與妻子正在說著去羅家的事，門外就有人扯著嗓子在叫換，一聽這嗓門就知是”東北佬”。仕隱走出大門道：“別嘈人啦、進(jìn)來吧！”這倆小子沒吱聲就徑直往門里走。進(jìn)屋朝我倆叫了聲“曾哥”和“大嫂”后，就各自找了張椅子坐下。我揶揄地對“東北佬”說：“今天你倆去羅家可是撐飽了，這晚飯看來可免啦！” “東北佬”一聽，憤憤的很不自在，尷尬地回道：“曾哥，咱的啦！那幾句玩意就能撐飽咱！我倆這不來啦，不就想在您這耗一頓么？”我說：“小子喂！真有你的，想吃就來啦。今晚有酒沒準(zhǔn)備菜飯管夠，想耗就湊合著吧，可別在這里撐著�！焙谙棺右宦犛芯茮]菜，這多沒勁，他扭轉(zhuǎn)頭對“爛嘴吳”說，你到菜市場去整條魚來，再弄點鹵菜什么的，別忘了買些花生米。說完在軍褲口袋里掏摸了一陣子，弄出張三元大鈔遞給“爛嘴”，這“爛嘴吳”倒也聽話，接過錢就出門去了。

　　再說“爛嘴吳”走后，東北佬起身就往廚房里走，仕隱一驚忙問道：“你小子又要干嘛！坐著嘮嗑嘮嗑不行么？” 他頭一偏，扯長了嗓子回道：“又咱的啦！不就是想去看看鴿子嘛！別這么一驚一咋的。”仕隱道：“要看鴿子到鴿屋去，到廚房去干什么？沒見你嫂子在忙嗎？”仕隱陪著他去到鴿舍，“東北佬”見棚里僅有兩只鴿子，頗感意外的說：“咱整的，就兩只咧！其它的都賣咧！” “賣咧！賣咧！賣你個頭，你會要么？這不都是給你們這號人整沒了�！笔穗[生氣的說。見仕隱一生氣，他就沒言語了。倆人復(fù)到房間里坐下，都沒吱聲。這時仕隱又在擔(dān)心在廚房幫著整魚的”爛嘴吳”，萬一被他發(fā)現(xiàn)木柜的隱秘，那又是個禍害。他示意”東北佬”喊他出來坐，這一招還真靈，他一招呼，“爛嘴吳”就從廚房出來了，如是仕隱提著的心也就放了下來。

　　四人圍桌而坐，仕隱把那瓶劣質(zhì)酒拿了出來，撬開瓶蓋，將三只大酒杯都斟滿�！皷|北佬”喝酒好賴并不講究，用他的話來說，偷喝他叔的“山西汾酒”也品不出是個啥滋味。只聽得嘶的一長聲，循聲望去，只見那“東北佬”齜牙咧嘴，那杯酒三分已被嘶去了二分，他連說好酒，夠勁！夠勁！“東北佬”倒沒覺察出是瓶劣質(zhì)酒，我聽后暗自發(fā)笑�！睜�嘴吳”嘴快，正想要說些什么，卻被我打住了，我說”爛嘴”，把你那嘴閉上，你不喝就吃飯，別說三道四的，爛嘴沒轍，只好不再吱聲。三杯一過，都有幾分酒意，話也多了。黑瞎子他不無發(fā)泄的說：“這羅家老太也太不夠意思，當(dāng)著眾人面就寒磣人”。那“爛嘴”光說不舉杯，也在旁幫著腔打著邊鼓說：“老古董以老賣老罵人，太不給面子�！边@時“東北佬”拿著酒瓶又給自己斟滿一壞，我估摸這杯酒下肚四兩也就差不離了。

　　已有幾分醉意的東北佬變得嘴沒遮攔，說話也難成章句，爛—爛嘴說得對，她恁什么要—要罵人，惹-惹—急了……我示意妻子將酒收了，給”東北佬”泡一碗濃糖茶來。那“爛嘴吳”酒沒多喝，話忒太多，從旁煽風(fēng)點火。我得先治住他，我對“爛嘴吳”說：“你積點德行不！管住你那張嘴，老羅可沒對不住你，別沒事盡找事�！薄皷|北佬”喝完那碗濃糖茶后，解了幾分酒意，人也清醒了許多。他迷瞪著雙眼發(fā)話道：“曾哥，你咱的就幫著老羅家說話，不顧咱哥們情份，你想咱整�！笨床怀觯�他說話真還帶有幾分東北人的霸氣。仕隱遇到這位不諳道理的主，又是惱，但又無可奈何，只好耐著性子對他說：“兄弟，你咱就這么霸道呢！動不動就要擼別人的鴿子，就為著一句話么，你憑什么這樣霸道。他鼻子哼的一聲說：“咱就霸道！憑什么！咱就憑這玩意不行么！”說完他用右手食指點點套在左臂上的紅袖章，鼻子還哼哼有聲。

　　我嘆了口氣說：“你果真要如此，這與“胡子”打家劫舍何異，戴著紅袖筒搞打、砸、搶么？要是你奶奶罵你，她寒磣你幾句，你也要擼折了她的長煙袋桿么？”“東北佬”聽后一怔，咱的我就不明白這個道理呀！他似有所悟地對我說：“結(jié)啦，咱從今以后再也不會載著紅袖章去老羅家，更不會去禍害他家的鴿子�！�仕隱感嘆地說：“看來兄弟你還真是個直性子人，是條東北漢子。”為此我與東北佬的情緣加深了一層。已是掌燈時分，他倆起身告辭，我沒挽留。東北佬忽又將腦袋從門外探了進(jìn)來，咧著他那張大嘴，是在笑。“咱的啦！還有啥事！進(jìn)屋說吧�！笔穗[有些不解地問。他回說：“也沒有什么緊要事，今天本來是邀你去喝茶順便說點事，一喝酒就差點忘了，現(xiàn)在就去吧�！蔽覠o奈只好跟著他出門，他把“爛嘴吳”支走了。我倆來到老茶館坐下，泡了兩杯茶邊喝著就聊開了，“早響咱弄回來一些鴿子，全是上海的，你去看看�！� 我回說沒時間。他又說：“下禮拜天我來接你，咱樣！”說真的，一提好鴿子心就癢癢，還真想去看看是些什么鳥。約好下禮拜天上午他來接。說完又閑扯了一會就走出了茶館。

　　星期天上午，“東北佬”如約而來，我倆步行來到喬莊，“東北佬”跟站崗的衛(wèi)兵說了幾句什么，我就順利地進(jìn)了大院。“東北佬”將我引到他的住處：院側(cè)一套老式平房，內(nèi)有簡陋的客廳、臥室、廚旁和雜屋�？蛷d內(nèi)陳設(shè)很簡單，鴿子就養(yǎng)在雜屋里，鴿子的進(jìn)出口在窗戶上方，占窗戶的三分之一�，F(xiàn)在出口已被封閉。那間廚房卻名符其實的變成堆放鴿子籠具、用具、飼料桶等的雜屋。在那個年代，他這里養(yǎng)鴿子非常安全，一般人進(jìn)不去，能進(jìn)這大院的人，決不會去管他養(yǎng)鴿子的事。這年月，這方寸之地真是鴿子的世外桃源。

　　我在客廳坐下，“東北佬”提出一大壺冷茶，斟上一杯清茶就算是待客了。他挺過意不去地說：“曾哥，不好意思，湊合喝杯茶吧�！毙獣�就進(jìn)去看鴿子。我倆邊喝茶邊閑聊，我不禁問：“東北佬”，上海鴿子是怎樣搞來的，他咧著那大嘴笑了笑，而后毫不在意地說，是上回去上海“串連”時，上�！凹t衛(wèi)兵”朋友送的。當(dāng)時有15只，因紙箱小又沒開孔不通風(fēng)，加上火車上人太擠車箱里太悶熱，這不到家一看，當(dāng)時已悶死6只，就剩下9只了，聽說有幾只還是挺有名的養(yǎng)鴿人家養(yǎng)的。那幾只是不是己被悶死了，咱也弄不明白。我倆進(jìn)去先看看吧。于是我隨著他走進(jìn)養(yǎng)鴿子的雜屋。

　　一陣撲騰之聲，被囚的那些鴿子，大多數(shù)飛上了棲息架和巢箱，少數(shù)幾只在躲避著我倆，用不同的方式逃向安全之處。舉目看去：雜屋靠墻有簡陋的木棲息架，和一排分三層的木巢箱，舍內(nèi)約有二十幾只鴿子。我的目光很快就搜尋到我送給他那兩只鴿子，一只“翻毛”的后裔，廣水雄和另一只“吳淞鳥”的后裔。同時發(fā)現(xiàn)屋內(nèi)有與“翻毛”和“吳淞鳥”外形極相似的幾只鴿子�！皷|北佬” 在極力搜尋那些上海鴿子，每抓住一只就往放鴿籠里塞，費了不少時間九只鴿子全裝入放鴿籠。他將放鴿籠提出雜屋來到客廳。我仔細(xì)看完了這九只上海鴿子，發(fā)現(xiàn)九只鴿子中只有五只是上海環(huán)，其余的都是雜牌環(huán)。那外形酷似”翻毛”的體形較大，兩只深雨點一只灰白條，白腹白褲腿，它們都有著漂亮的深黃眼，色澤很明亮。那外形酷像吳淞鳥”的生就小體形，短嘴灰色鴿，眼沙特別好看：白蘭色底沙，黑紫紅色面沙，色澤相當(dāng)枯老(當(dāng)時武漢朋友叫它麻賽陽) �？春笳嬗袗鄄会屖种�感�？上О�！可惜！如此境域還談什么愛不釋手。

　　當(dāng)我告辭時，“東北佬”將我送出大院門外，他止步對我說：“小曾哥，你也只有兩只鴿子了，喜歡的話看那天整幾只去，您自己來挑選，咋樣？”我心里的確喜歡那幾只酷像翻毛和吳淞鳥的戴上海足環(huán)鴿子，但我還是惋言謝絕了他的贈與。并說今后太平了如有機(jī)會，一定將這幾只鴿子借去一用，如是和他別過回家。在返家的路上總在惦記著那幾只鴿子，到家后急匆匆到廚房將木柜小門打開，先后將翻毛鴿和吳淞鳥抓出來仔細(xì)觀察。憑暫留的視覺印象，去確認(rèn)東北佬整回的那幾只上海鴿，和它們是否有相連的血緣關(guān)系。妻子對我這一突然舉止感到奇怪，用好奇的眼神望著我。我對她說出原委，她淡淡的說：“垅尚不保，何望蜀乎！” 這兩句不冷不熱的話，我無言以對。但使我意識到養(yǎng)鴿“禁令”尚未解除，何苦又去招惹麻煩和不快意，如是，此事也就作罷。

欲知后事  且待下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