賽鴿
林成出身養(yǎng)鴿世家,他卻不喜歡鴿子。林成的老爸年紀大了,幾次想讓兒子接手自家的鴿棚,林成都沒答應(yīng)。
不接手鴿棚,一時又沒好的投資項目,林成以前打工攢下的一筆錢就閑置著。他的三個老同學(xué),呂義、王宏和張山知道后,就找上門來。這三位家里都開著小工廠,眼下市場不景氣,流動資金緊張,他們就都想把林成手里的錢借來周轉(zhuǎn)一下。錢不多,只能借給一個人,給誰呢,林成有點拿不準主意。
這天,林成把三人叫到一起,提議道:“我們哥幾個可不能為這事傷了和氣,這樣吧,我看諸位家里都養(yǎng)著鴿子,要不咱們就賽鴿,誰贏了,錢就借給誰,怎么樣?”
三人一聽,紛紛點頭,呂義說:“成啊,就按你說的辦!”
張山下午要去外地催收一筆貨款,于是大家上了他的車,順道去各家取鴿子,然后約定了就由張山帶出去開籠放飛。最先到的是呂義家,呂義在自家鴿舍里撲騰了好一陣,才抓出一只鴿子。王宏上前一看,叫道:“好家伙,這只鴿子是比利時詹森鴿的血系吧!”看來呂義拿出了“王牌”,勢在必得。
接著大伙兒拐到王宏家,王宏沒費多大工夫,掏出一羽鴿子。呂義一看,不禁咋舌:“這鴿子也不簡單,應(yīng)該是荷蘭血統(tǒng)!焙伲@下詹森鴿算是遇上對手了。
最后到張山家,張山猶豫了半天,拿出一羽鴿子。眾人一看,差點笑了:這可是本地產(chǎn)的土笨鴿,跟呂、王二人的洋鴿相比,差著檔次呢!看來張山是被呂義、王宏的名鴿嚇住了,自知不敵,只好隨便拿出一只土笨鴿,重在參與了。
林成用手機將三只鴿子的體貌特征拍了下來。剛裝好籠,張山問:“還沒說好放飛距離呢!”鴿子競翔有短、中、長三種距離,對鴿子品種有一定要求,沒想到呂義和王宏對視一眼,異口同聲道:“你看著辦就行啦!”
林成心中暗樂:呵,他倆這么大度,也是認定自己不會輸吧!
收拾停當(dāng),張山就帶著鴿籠上車走了。林成回到家,一時興起,就把這事對林老爸說了。林老爸一聽,急了:“胡鬧!放款這么大的事,怎么能用這種方式來定呢!”等掃了一眼林成拍的驗鴿視頻后,他突然來了興趣:“這事有點意思了,有新消息你也給我說一聲!
話說張山走后,一連幾天,都沒他開籠放鴿的消息。呂義急了,不由抱怨道:“張山這家伙,不是說沒找到合適的地點,就是推說天氣不好。我猜他準是在打自己的小算盤。你們想,他那大笨鴿體形大,力氣足,適合逆風(fēng)飛。他是故意在等強逆風(fēng)吧?那樣,他的大笨鴿優(yōu)勢就大了。”
王宏開玩笑地說:“他不會想把鴿子帶到南極才放吧,那樣三只鴿子都飛不回來,倒算是平手!
說起來,玩鴿子,尤其是信鴿,講究的就是個“信”字。當(dāng)初說好了開籠放飛權(quán)在張山手中,所以現(xiàn)在盡管呂義、王宏心有忐忑,也不好再說什么。
林成見狀也有些犯迷糊:這張山葫蘆里到底裝的什么藥呢?
三人正各懷心事相對無語,突然手機先后響了,是張山打來的視頻電話:“我要直播放鴿嘍!”視頻中,張山喊著:“一二三,走嘍!”一開籠,三只鴿子就“撲棱”著沖向云天,踏上了歸家的征程。林成看了下地圖,放飛點離終點一千兩百公里,距離雖不近,也不算遠得過分。
第三天一大早,估計鴿子快歸巢了,呂義、王宏一步不離地守在自家的鴿舍邊。張山?jīng)]回來也不要緊,現(xiàn)在鴿舍上都裝了攝像頭,大家可以通過手機實時監(jiān)控。林老爸對這次比賽也很上心,一整天都捧著林成的手機關(guān)注著歸巢動態(tài)。
下午,呂義和王宏的鴿子先后在空中露出了身影。呂義的詹森鴿盤旋了半圈,就向鴿舍飛去?赡芤宦诽哿,它突然從半空急墜下來,慘叫一聲掉落在地,好半天才緩過神,僵著翅膀,一點點地向鴿舍掙扎而去;王宏的荷蘭鴿也沒好多少,它的體能早已耗盡,一看就是硬撐著飛回來的。到家后,它小心地落在地上,痛苦地抽搐著,用翅膀撐著身體,向著鴿舍慢慢爬。
看著視頻中兩只身上帶血的鴿子,林老爸眉頭一擰,他又調(diào)出林成先前拍的驗鴿視頻仔細看著,突然就紅了眼睛,感嘆道:“不死必歸,都是好鴿子!唉……”
信鴿比賽是以歸巢為標準的。眼見鴿舍近在咫尺,兩只鴿子一時卻無力進去,呂義、王宏只能在一旁拍手、吹哨為自家鴿子打氣加油。眼看兩只鴿子慢慢進了巢,突然,張山的鴿舍前劃過一道影子,是他的大笨鴿!只見它“咕咕”叫著,像炮彈般一頭摔進了巢內(nèi)。這下,三只鴿子幾乎同時入巢,怎么判呢?
第二天,張山趕了回來,與呂義、王宏一起趕到了林家。林成對鴿道本不太精,只好將求助的目光轉(zhuǎn)向父親。林老爸思忖片刻,堅定地說:“應(yīng)算張山的大笨鴿贏!
呂義急了:“憑什么呢?”王宏也幫腔說:“我仔細看了視頻,很明顯,我的鴿子進了窩,大笨鴿的屁股還露在巢外呢!”
“唉,可惜你們那兩只鴿子了,元氣大傷,以后怕是不能再參賽了!绷掷习直砬閲烂C,“你們要是不作弊,也不會害得它們這么慘!”
作弊可是賽鴿的禁忌,一旦被發(fā)現(xiàn),會被取消成績,以后都不能參賽了。呂義、王宏聽罷,張張嘴沒說話,紅著臉溜走了。
接著,林老爸又轉(zhuǎn)過臉對張山說:“說起來,你也使了手段……唉,沒想到鴿道現(xiàn)在成這樣了。”說著,他沖林成說:“既然你們有約在先,你就把錢借給張山吧!”
送走了張山,林成有些疑惑地問:“爸,您說他們都作弊了?”
“我也是又細看了你的驗鴿視頻才發(fā)現(xiàn)的,呂義那只是缺羽鴿,是他故意拔去了鴿子的幾根副羽。鴿子在空中飛累了,會張開副羽滑翔一會兒,略作休息。沒了副羽,鴿子在空中只能不停地扇翅,雖然速度快了,卻極易脫力而死;而王宏那只是夾蛋鴿,也就是馬上要產(chǎn)卵的母鴿。這種鴿子放飛后,為了將蛋安全地產(chǎn)在自家巢內(nèi),會不要命地往家趕。稍有不慎,就會蛋打鴿亡!”林老爸頓了頓,“對自家鴿子都這么狠,你的錢到了他們手中,我怕不會有好結(jié)果!
林成恍然大悟,追問道:“張山又使了什么手段呢?”
“他的手段倒是在規(guī)則之內(nèi)!绷掷习终f,“呂義的比利時血統(tǒng)鴿和王宏的荷蘭血統(tǒng)鴿,都是有名的賽鴿,可是那兩個國家小,所以馴養(yǎng)出的鴿子適合飛中短途;而我們國家地方大,培育出的鴿子耐力就好。張山故意將賽程拉長,放大自家優(yōu)勢,也算是小小的手段!
原來賽鴿有那么多講究,林成對老爸佩服不已。按老爸的意思,林成說話算話,當(dāng)晚就把錢打到了張山賬上。
過了一陣子,到了臨近還款的日子,張山又找不到人了。見林成急得團團轉(zhuǎn),林老爸安慰他:“張山應(yīng)該信得過!绷殖蓞s說:“您不是說他賽鴿時也使了手段嗎?”
話音剛落,手機響了,是張山打來的:“林成,我剛在外地催到了一筆欠款,明天就能還你錢!
看來是誤會張山了,見林成發(fā)愣,林老爸說:“上次賽鴿,放鴿權(quán)在張山手中,要是他真起歪念,只要把地點再拉遠點,他的大笨鴿還有勝算,但那兩只‘洋鴿子’鐵定得輸,搞不好還會死在路上。像他這種凡事適可而止,給對手都留一線生機的人,不會欠錢不還!
林成看著父親,笑著說:“爸,看您整天鉆在鴿棚內(nèi),沒想到對世事看得這般通透啊!”林老爸一笑:“其實看一個人怎樣對待自己的愛好,就能看出他的人品!”
林成服氣地說道:“爸,明天,我就跟您學(xué)養(yǎng)鴿!”